行业协会应该干什么？

张雁灵

我记得刚到在中国医师协会工作时，一位军队的老首长问我：“雁灵，你这个协会会长主要任务是干什么？”我开玩笑地回答：“我觉得会长主要任务就是开会”。

经过近9年的时间，我对行业协会应当“有所为而有所不为”，确实感受颇多。行业协会在国际上统称为NGO组织，即非政府的民间独立的行业服务管理组织，有各自的章程、宗旨和任务。如果说什么是“有所为”？那就是做协会章程规定的事，开展宗旨和任务明确的工作。什么是“有所不为”？那就是不应把协会办成“二政府”对医生去指手画脚，不能把协会办成“红顶中介”到社会去经商获利。

根据中国医师协会的章程、宗旨和任务，我将协会的工作归纳为三部分：一是配合政府做好医师队伍服务和管理工作，二是配合政府做好毕业后医学教育工作，三是做好全国医师自律和维权工作。中国医师协会作为全国医师之家，为500万医生做好“服务”自然是永恒的主题，如果医师协会脱离了服务这条主线，那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。

我把四句话镌刻在协会的墙上，不仅提醒我自己，也时刻勉励着协会全体同事们：“听医生说话，为医生说话，帮医生解忧，促行业自律”。

中国医师协会具有医学人才荟萃、智力密集、联系广泛的优势，始终遵循着“服务医师、尊重专家”的基本原则，为广大专家、医师们搭建了学习交流与沟通合作的平台。我认为，协会在开展各项工作过程中应该注意以下几点：

首先，协会是一个倡导行业民主议事的地方。我有句常挂在嘴边的话叫“民主办会，依法办会”。学术自由与学术民主是学术界的一致追求，同时也是协会工作的根本。什么是学术自由？学术自由就是学术上兼容并包、百家争鸣。真理是“争”出来的。现在很多学术会议有“会”无“议”，有很多研讨会有“研”无“讨”。这都不是学术界的正常现象。学术讨论不应是“下级听从上级”的，而应以尊重科学为前提。同时，也应当倡导发表学术言论必须以学术事实为依据，不能随心所欲，更不能信口开河，必须要有界限和底线。什么是学术民主？学术民主是一种制度，也是一种思想理念，还是医师的权利。学术讨论遇到各方意见不统一、无法达成共识的情况怎么办？这时就需要少数服从多数，即民主理论的核心，也是“民主集中制”。如果实践证明少数人的意见是真理，那就再用民主的程序予以纠正。协会要坚持把民主作为一种组织原则，也要作为一种工作方法。

其次，协会是一个行业权力和学术权力并行的地方。严格来讲，行业协会没有行政权力，只有服务、监督和管理的职能，但监督管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“权力”，所以我称之为“行业权力”。学术权力是以学术能力和学术评价为尺度的，是通过协会及其分支机构来体现的。这种“权力”是一种特殊“权力”，也是“软权力”。说“软”其实并不“软”，因为它有很大的影响力，甚至能积极推动出台国家标准、行业标准的作用。

再次，协会是一个听“讲课”的地方。协会的工作方式主要是开会，开会不是听领导讲话，主要要听专家讲课。医师协会是全国最大的医师“集团”，每个成员都是专家、都是老师。我很荣幸免费听了他们9年的高水平课程，听得多了，体会也就多了，知识也增长了，视野也更开阔了。

最后，协会还是一个十分讲究“协调”的地方。要从大局出发协调各方，不仅要协调政府有关部门，还要协调专家学者，更要协调企业和行业。协调工作最难的是协调专家之间的关系，既要尊重专家，又不能过分“迷信”专家。不尊重专家意见，不汲取专家智慧肯定是错误的，但完全听少数专家意见去决策，也肯定是不正确的。

除此之外，协会工作最复杂的任务就是行业管理，主要的管理对象是行业队伍。近代启蒙思想家、著名教育家严复在《论治学治事宜分二途》一文中指出：“治学之材与治事之材，恒不能相兼。”也就是说，好专家未必能成为好领导。那么如何开展行业管理？与其说是“管”，不如说是“理”。“理”就是尊重，“理”也是服务，我要求协会同事们一定树立“理”的意识，对专家医师们要以理服人、以礼相待。

总之，行业协会有三件事必须把握，一是找准方向和定位，不能偏移；二是明确协会的章程、宗旨和任务，有所为有所不为，属于自己的工作，大干快干、加快推进高质量发展，不属于自己的工作，则坚决不干；三是坚持行业协会原则，民主办会、依法办会，不能参照政府机关模式、不能成为“二政府”、不能当“红顶中介”。行业协会要真正做到让党和政府满意，让医疗机构满意，让广大医生专家满意，让人民群众满意。

（根据2019年1月9日中国医师协会协会理事会上讲话整理）